
讲述人:聂家昱, 1944年生,下乡12年,任高中化学教师8年,1984年底调入曲阜师范大学图书馆,任图书馆研究馆员,2004年退休。
聂家昱:建校初期的那些事儿
题目中所说的建校初期,是指曲阜师大的前身——山东师范专科学校和曲阜师范学院1958年8月之前的这个时期。本文主要是从一个少年的视角来记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山东师范专科学校(以下简称“山东师专”)1955年9月开学之前,我曾在当时的校园里住过一个多月。这年4月,我的父亲聂仲元从青岛一中调到济南参与学校筹建工作,当时我们已经知道搬到济南后会再搬到曲阜的,因此,便开始为每个人的工作或学习做安排。那年我11岁,暑假从青岛贵州路小学毕业,面临小升初。父亲考虑到我年龄不够升初中的要求(12周岁),而私立立达中学(现改为济南20中)的限制不那么严格,便决定多花些学费让我上这所学校,反正只有一年的时间。7月的一天,母亲从青岛送我上火车,父亲在济南接站,之后,我们便来到山东师专校园。校园位于经五纬七丁字路口的东北角,路口正南对着纬七路的是省立医院的大门,路口上有一家地摊,主要售卖一种叫济南粉红的西红柿。
走进一个面朝西南的大门,整个校园便展现在眼前。北面和东面是一座呈拐尺形的二层楼房,西面从南往北依次是大门、传达室和一段围墙,南面是一排平房,中间围成一块东西稍长的方形空地,我和父亲便住在东北角的二楼上。随后便是升学考试,在等待发榜的日子里,父亲回青岛处理搬家事宜,于是把我托付给一位青年教师照顾。由于闲来无事,就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四处转悠,发现从平房西头拐进去还别有洞天。那是一个露天小泳池,东西向,深水区在东,南面是一道靠经五路的围墙,北面就是平房的后窗,空无一人。这一发现令我很是兴奋,随后经常一个人前来游泳。不过,也出过一次危险。那次我太性急,到了池边就一头栽了下去,忘记那是浅水区,结果头部直接碰到水泥池底,撞得晕头转向,好在没出大事。过了几天,学校开始进图书,图书室设在东楼二层的两间教室里,两位女老师忙着登录,给我安排的任务是在书上盖章。9月开学之前,我家全都从青岛搬到山东师专,住进经五纬十路口东南的一处大院,东临党校。我家住在一排平房的东头,是南屋。西边的邻居是夏剑秋老师,瘦高个;隔一家是数学系巩宪文主任,从潍坊一中调来,1950年我们两家在潍坊就是邻居。
在济南住了一年后,到1956年夏就要按原定计划搬到曲阜,我也从立达中学转学到曲阜中学(后改为曲阜一中)。在曲阜中学9月1日开学时,曲阜师范学院(以下简称“曲师院”)尚未完成搬迁工作,大部分老师和家属都还在济南。9月上旬的一天,我先到了曲师院。汽车开近学校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建在田野中的房屋。然后,车子直接开进了家属区。
教工宿舍位于校园西部,已建起五排平房和北面的教工食堂,东面有围墙和大门。北起第三、四排之间有口水井,井口设有解放式水车,供家属区用水。每排平房中部都有过道,过道两边建有厕所,但是因为没有自来水而不能使用(后改为水房)。当时还没建公共厕所,只是在五排平房的西边设有临时厕所,在朝向平房的东面用玉米秸围成弧形,向西则没有任何设施,直接对着田野,呈开放式。地上挖了几个坑,每个坑摆上两块砖,便是厕所。这样的厕所有两个,南边的是男厕,北边的是女厕。在炽热的阳光下,驱赶着成群的绿豆蝇,看着屎壳郎在不远处推粪蛋,那深刻的体验至今难忘。好在不久便建起公厕。
教学区已建成南边的东西两幢二层拐尺形教学楼,以及北边的东西两幢二层学生宿舍楼。两幢宿舍楼之间偏北是操场(现在桃李园处),操场北则是学生食堂。整个校园用铁丝网围起,以与周边的农田隔开。校门还是很有排面的,四个厚重的石砌门柱,中间两柱空着,时任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的舒同同志题写的校牌好像还没挂上。
学校门前通往西关的是一条东西向土路,我在之后的两年间,每天到曲阜中学上学来回都走这条路。路两边的农田地势较高,路面则显得十分低洼,路上有两条深深的铁匝轮大车的车辙,不禁让人联想起“百年的大路走成河”这一老话。1957年发大水,学校门前果真成了一条河,还有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木船用于摆渡。
校舍的建造仍在继续,1957年又建成了位于两幢教学楼中间偏北的三层老图书楼(现工字形办公楼的后楼),还有东西联合教室。在西联一打地基时,我曾在一旁观看。其方法是:挖出一米多宽近两米深的地槽,往里面扔一层大石块;灌满水泥沙浆后,再扔第二层石块,再灌水泥沙浆,直至与地面齐平。地基的质量那真可以说是杠杠的。教工宿舍也建成了第六排,以及西边的六排,西排与东排同样有中间的过道。两排宿舍也有所不同:西一排、西二排的房间多些,每套房子的面积大些,没有南面的前门。
曲师院当年的师资力量可谓相当雄厚,人才济济。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从兄弟院校抽调;二是从中学择优选拔;三是从全国各类高等院校毕业生中分配而来。像住在东四排的包玲业的父亲、中文教师包备五,书法造诣颇深,日后成为著名书法家。住在东五排的张百迪的父母张始远、吕思威都是前苏联留学生,从山东大学调入。住在东三排我家东边邻居刘丽珊的母亲谢辉音是复旦高材生,著名数学家苏步青的弟子,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现办公楼上苏步青题写的“图书馆”三个大字,便是谢老师求来的。刘丽珊的父亲刘继向则是旧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主修心理学。巩聿唐的父亲巩宪文、经训成的父亲经济民等建校元老,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各自的领域里多有建树。青年体育教师于明伟是上海体育学院毕业后分配来的,他和同来的朱老师曾在西教学楼前举办过两场表演。第一场表演的是单双杠,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高杠上做出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后,又连续做了几个大回环,再脱手在空中翻转后稳稳落地。这样的动作至今除在电视上见到外,我从未见过真人能做到。第二场则是健美表演:两位老师在台上裸露上身,摆出各种造型,依次展示肱二头肌、胸大肌、背阔肌、斜方肌、腹肌等,真让台下观众开了眼界,同时也让我记住了这些肌群的名称。
这个时期,教工子弟的体育活动开展得也挺红火,他们组成了一支足球队,经常在北操场练球,并与多个系的足球队举行友谊赛。我曾坐在操场北边的肋木架上,观看过一场他们与物理系队的比赛,球赛正进行时,学生食堂的包子出笼了,香气诱人。后来这支足球队踢出了一定名气,多名队员还加入了济宁队,由曲师院王武斌老师带队去威海,参加了1959年初山东省少年足球赛,名列第四,次于青岛、济南、烟台队。
这一时期,整个曲阜城是没电没自来水的,点的是罩子灯。学校里先是置办了柴油发电机,在教学区小范围供电。后来,城西北新建的电厂也开始发电,但发电量不足,优先供应曲师院。同时,曲阜的交通也相当不便。汽车站位于城南门外,每天只有一班车去兖州,上午去下午回。班车为老解放牌货车,装着篷布,没有座位,票价是3毛7分。当时到兖州,必须经过时庄南面、陵城公社,再走金口坝。在泗河涨水时,水会漫过堤坝,通行更加困难。1959年春节,我姐回家探亲,未能赶上公交,就是冒雪步行30多里,走这条道路到学校的。泗河大桥建成是1966年的事了。在这种条件下,学校没有自己的车队是不行的,不过,也只有一大一小两辆汽车,校领导有一辆布篷吉普,另有一辆解放牌货车,由柳凤峨师傅驾驶。
1958年9月,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曲阜师范学院。机缘巧合的是,我又在1984年底调入学校图书馆工作。这时,我已从当初离校时懵懵懂懂的少年迈入了历经沧桑的不惑之年。1985年11月,学校更名为曲阜师范大学,迈上了一个更高的发展台阶。现在,学校已成为一所基础文理优势突出、多种学科协调发展、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培养卓越教师特色突出的省属重点综合性师范大学。70年一路走来,学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我们仍要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在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中创造更加灿烂的辉煌。